监狱诗选 | 胡志明狱中打油诗 #

1942年8月，因越南已受日本支配，越共领袖胡志明为进行抗日行动，前往中国，欲联系抗日力量，但进入边境（德保县附近）时被重庆政府拘捕。此后，胡志明被辗转押送到广西十三个县三十个监狱十四个月，至1943年9月获释。

因监狱条件恶劣，衣食不足，使他牙齿脱落，头发变白，形容憔悴。但虽如此，胡志明仍对越南独立运动抱乐观态度，深信自己“身体在狱中，精神在狱外，欲成大事业，精神更要大”，于是在“囚中无所为”的时候“聊借吟诗消永日”，以反映他的经历及心理状况。

胡志明精通多国语言，尤擅长汉文，因此在写诗歌作为日記，记录监狱生活，就是这本《獄中日記》汉文诗集，收汉文诗一百三十五首。

胡志明的狱中诗，抄录在一本浅绿色封面的日记本上，封面画有一双戴着手铐的手，并写有“狱中日记”四个大字，是为留存后世的《狱中日记》。

胡志明的的诗，不管古体诗与近体诗的格律体制要求，也不完全按照现代诗的写法，而是胡志明以自己认为能够写出自身感受的方式，意到言止，在语言上接近现代白话诗，某些句子还带有中国五四时期的新诗味道。读来别有趣味。

狱 中 日 记

*
1
开 卷
老 夫 原 不 爱 吟 诗
因 为 囚 中 无 所 为
聊 借 吟 诗 消 永 日
且 吟 且 待 自 由 时
*
2
在 足 荣 街 被 扣 留
足 荣 却 使 余 蒙 辱
故 意 迟 延 我 去 程
间 谍 嫌 疑 空 捏 造
把 人 名 誉 白 牺 牲
*
3
入 靖 西 县 狱
狱 中 旧 犯 迎 新 犯
天 上 晴 云 逐 雨 云
晴 雨 浮 云 飞 去 了
狱 中 留 住 自 由 人
*
4
早
太 阳 每 早 从 墙 上
照 着 笼 门 门 未 开
笼 里 现 时 还 黑 暗
光 明 却 已 面 前 来
5
二
早 起 人 人 争 猎 虱
八 钟 响 了 早 餐 开
劝 君 且 吃 一 个 饱
否 极 之 时 必 泰 来
*
6
午
狱 中 午 睡 真 舒 服
一 睡 昏 昏 几 句 钟
梦 见 乘 龙 天 上 去
醒 时 才 觉 卧 笼 中
*
7
午后
二 点 开 笼 换 空 气
人 人 仰 看 自 由 天
自 由 天 上 神 仙 客
知 否 笼 中 也 有 仙
*
8
晚
晚 餐 吃 了 日 西 沉
处 处 山 歌 与 乐 音
幽 暗 靖 西 禁 闭 室
忽 成 美 术 小 翰 林
*
9
睡 不 着
一 更 二 更 又 三 更
辗 转 徘 徊 睡 不 成
四 五 更 时 才 合 眼
梦 魂 环 绕 五 尖 星
*
10
双 十 一
从 前 每 到 双 十 一
纪 念 欧 洲 罢 战 期
今 日 五 洲 同 血 战
罪 魁 就 是 恶 nazi
*
11
囚 粮
每 餐 一 碗 红 米 饭
无 盐 无 菜 又 无 汤
有 人 送 饭 吃 得 饱
没 人 送 饭 喊 爷 娘
*
12
难 有 吹 笛
狱 中 忽 听 思 乡 曲
声 转 凄 凉 调 转 愁
千 里 关 河 无 限 感
闺 人 更 上 一 层 楼
*
13
赌
民 间 赌 博 被 官 拉
狱 里 赌 博 可 公 开
被 拉 赌 犯 常 嗟 悔
何 不 先 到 这 里 来
*
14
自 勉
没 有 冬 寒 憔 悴 景
将 无 春 暖 的 辉 煌
灾 殃 把 我 来 锻 炼
使 我 精 神 更 紧 张
*
15
果 德 狱
监 房 也 是 小 家 庭
柴 米 油 盐 自 己 营
每 个 笼 前 一 个 灶
成 天 煮 饭 与 调 羹
*
16
绑
胫 臂 长 龙 环 绕 着
宛 如 外 国 武 勋 官
勋 官 的 是 金 丝 线
我 的 麻 绳 一 大 端
*
17
限 制
没 有 自 由 真 痛 苦
出 恭 也 被 人 制 裁
开 笼 之 时 肚 不 痛
肚 痛 之 时 笼 不 开
*
18
因 肚 饿
从 前 送 饭 天 天 早
现 在 开 餐 迟 又 迟
况 复 时 间 不 一 定
十 十 一 或 十 二 时

19
世 路 难

走 遍 高 山 与 峻 岩
那 知 平 路 更 难 堪
高 山 遇 虎 终 无 恙
平 路 逢 人 却 被 监
20
二
余 原 代 表 越 南 民
拟 到 中 华 见 要 人
无 奈 风 波 平 地 起
送 余 入 狱 作 嘉 宾
21
三
忠 诚 我 本 无 心 疚
却 被 嫌 疑 做 汉 奸
处 世 原 来 非 易 易
而 今 处 世 更 难 难
*
22
问 话
社 会 的 两 极
法 官 与 犯 人
官 曰 你 有 罪
犯 曰 我 良 民
官 曰 你 说 假
犯 曰 我 言 真
法 官 性 本 善
假 装 恶 狠 狠
要 入 人 于 罪
却 假 意 殷 懃
这 两 极 之 间
立 着 公 理 神
*
23
脚 闸
狰 狞 饿 口 似 凶 神
晚 晚 张 开 把 脚 吞
各 人 被 吞 了 右 脚
只 剩 左 脚 能 屈 伸
*
24
二
世 间 更 有 离 奇 事
人 们 争 先 上 脚 钳
因 为 有 钳 才 得 睡
无 钳 没 处 可 安 眠
*
25
学 奕 棋
闭 坐 无 聊 学 奕 棋
千 兵 万 马 共 驱 驰
进 攻 退 守 应 神 速
高 才 疾 足 先 得 之
*
26
二
眼 光 应 大 心 应 细
坚 决 时 时 要 进 攻
错 路 双 车 也 没 用
逢 时 一 卒 可 成 功
*
27
三
双 方 势 力 本 平 均
胜 利 终 须 属 一 人
攻 守 运 筹 无 陋 算
才 称 英 勇 大 将 军
*
28
望 月
狱 中 无 酒 亦 无 花
对 此 良 宵 奈 若 何
人 向 窗 前 看 明 月
月 从 窗 隙 看 诗 家
*
29
分 水
每 人 分 得 水 半 盆
洗 面 烹 茶 各 随 便
谁 要 洗 面 勿 烹 茶
谁 要 烹 茶 勿 洗 面
*
23
中 秋
中 秋 秋 月 圆 如 镜
照 耀 人 间 白 似 银
家 里 团 圆 吃 秋 节
不 忘 狱 里 吃 愁 人
*
30
二
狱 中 人 也 赏 中 秋
秋 月 秋 风 带 点 愁
不 得 自 由 赏 秋 月
心 随 秋 月 共 悠 悠
*
31
赌 犯
公 家 不 给 赌 犯 饭
欲 令 他 们 悔 前 非
硬 犯 肴 馔 天 天 有
穷 犯 饥 延 共 泪 垂
*
32
难 友 原 主 任
国 家 重 托 镇 边 陲
胡 乃 忘 公 只 顾 私
锑 矿 常 从 边 界 去
金 钱 炉 里 铸 囚 诗
*
33
双 十 日 解 往 天 保
家 家 结 縩 与 张 灯
国 庆 欢 声 举 国 腾
我 却 今 天 被 绑 解
逆 风 有 意 阻 飞 鹏
*
34
走 路
走 路 才 知 走 路 难
重 山 之 外 又 重 山
重 山 登 到 高 峰 后
万 里 舆 图 顾 盼 间
*
35
夜 宿 龙 泉
白 天 双 马 不 停 蹄
夜 晚 尝 尝 五 味 鸡
虱 冷 乘 机 来 夹 击
隔 邻 欣 听 晓 莺 啼
*
36
田 东
每 餐 一 碗 公 家 粥
肚 子 时 时 在 叹 吁
白 饭 三 元 不 够 饱
薪 如 桂 也 米 如 珠
*
37
初 到 天 保 狱
日 行 五 十 三 公 里
湿 尽 衣 冠 破 尽 鞋
彻 夜 又 无 安 睡 处
厕 坑 上 坐 待 朝 来
*
38
难 友 之 妻 探 监
君 在 设 窗 里
妾 在 设 窗 前
相 近 在 咫 尺
相 隔 似 天 渊
口 不 能 说 的
只 赖 眼 传 言
未 言 泪 已 满
情 景 真 可 怜
*
39
各 报: 欢 迎 威 基 大 会
同 是 中 国 友
同 是 要 赴 渝
君 为 坐 上 客
我 为 阶 下 囚
同 是 代 表 也
待 遇 胡 悬 殊
人 情 分 冷 热
自 古 水 东 流
*
40
野 景
我 来 之 时 禾 尚 青
现 在 秋 收 半 已 成
处 处 农 民 颜 带 笑
田 间 充 满 唱 歌 声
*
41
粥 摊
路 旁 树 影 凉 阴 下
一 椽 茅 芦 是 酒 栖
冷 粥 白 盐 供 食 谱
行 人 过 此 暂 停 留

42
隆 安 刘 所 长
辨 事 认 真 刘 所 长
人 人 赞 颂 你 公 平
文 前 粒 米 都 公 布
干 凈 囚 笼 好 卫 生
*
43
早 解
一 次 鸡 啼 夜 未 阑
群 星 拥 月 上 秋 山
征 人 已 在 征 途 上
迎 面 秋 风 阵 阵 寒
44
二
东 方 白 色 已 成 红
幽 暗 残 余 早 一 空
暖 气 包 罗 全 宇 宙
行 人 诗 兴 忽 加 浓
*
45
同 正 十 一 月 二 日
同 正 正 同 平 马 狱
每 餐 一 粥 肚 空 空
水 和 光 线 很 充 足
日 日 还 开 两 次 笼
*
46
难 友 的 纸 被
旧 卷 新 书 相 补 缀
纸 毡 犹 暖 过 无 毡
玉 床 锦 帐 人 知 否
狱 里 许 多 人 不 眠
*
47
夜 冷
秋 深 无 褥 亦 无 毡
缩 胫 弓 腰 不 可 眠
月 照 庭 蕉 增 冷 气
窥 窗 北 斗 已 横 天
*
48
落 了 一 只 牙
你 的 心 情 硬 且 刚
不 如 老 舌 软 而 长
从 来 与 你 同 甘 苦
现 在 东 西 各 一 方
*
49
隆 安 - 同 正
此 间 土 地 广 而 贫
所 以 人 民 俭 且 勤
听 说 今 春 逢 大 旱
十 分 收 获 两 三 分
*
50
街 上
街 上 人 争 看 汉 奸
汉 奸 与 我 本 无 干
无 干 仍 是 嫌 疑 犯
使 我 心 中 觉 点 寒
*
51
路 上
胫 臂 虽 然 被 紧 绑
满 山 鸟 语 与 花 香
自 由 览 赏 无 人 禁
赖 此 征 途 减 寂 凉
*
52
征 兵 家 眷
郎 君 一 去 不 回 头
使 妾 闺 中 独 抱 愁
当 局 可 怜 余 寂 冥
请 余 来 暂 住 牢 囚
*
53
解 嘲
吃 公 家 饭 住 公 房
军 警 轮 班 去 护 从
玩 水 游 山 随 所 适
男 儿 到 此 亦 豪 雄
*
54
往 南 宁
铁 绳 硬 替 麻 绳 软
步 步 叮 当 环 佩 声
虽 是 嫌 疑 间 谍 犯
仪 容 却 像 旧 公 卿
*
55
警 兵 担 猪 同 行
警 士 担 猪 同 路 走
猪 由 人 担 我 人 牵
人 而 反 贱 于 猪 仔
因 为 人 无 自 主 权
*
56
二
世 上 千 辛 和 万 苦
莫 知 失 却 自 由 权
一 言 一 动 不 自 主
如 牛 如 马 任 人 牵
*
57
南 宁 狱
监 房 建 筑 顶 摩 登
澈 夜 辉 煌 照 电 灯
因 为 每 餐 惟 有 粥
使 人 肚 子 战 兢 兢
*
58
纳 闷
环 球 战 火 铄 苍 天
壮 士 相 争 赴 阵 前
狱 里 闲 人 闲 要 命
雄 心 不 值 一 文 钱
*
59
一 个 赌 犯 硬 了
他 身 只 有 骨 包 皮
痛 苦 饥 寒 不 可 支
昨 夜 他 仍 睡 我 侧
今 朝 他 已 九 泉 归
*
60
又 一 个
夷 齐 不 食 周 朝 粟
赌 犯 不 吃 公 家 粥
夷 齐 饿 死 首 阳 山
赌 犯 饿 死 公 家 狱
*
61
夜 半 闻 哭 夫
呜 呼 夫 君 兮 夫 君
何 故 夫 君 遽 弃 尘
使 妾 从 今 何 处 见
十 分 心 合 意 投 人
*
62
黄 昏
风 如 利 剑 磨 山 石
寒 似 尖 锋 刺 树 枝
远 寺 钟 声 催 客 步
牧 童 吹 笛 引 牛 归
*
63
工 金
煮 一 锅 饭 六 毛 钱
一 盆 开 水 银 一 元
一 元 买 物 得 六 角
狱 中 价 格 定 昭 然
*
64
忆 友
昔 君 送 我 至 江 滨
问 我 归 期 指 谷 新
现 在 新 田 已 梨 好
他 乡 我 作 狱 中 人
*
65
替 难 友 们 写 报 告
同 舟 共 济 义 难 辞
替 友 编 修 报 告 书
奉 此 等 因 今 始 学
多 多 博 得 感 恩 词
*
66
癞 疮
满 身 红 绿 如 穿 锦
成 日 捞 搔 似 鼓 琴
穿 锦 囚 中 都 贵 客
鼓 琴 难 友 尽 知 音
*
67
闻 桩 米 声
米 被 桩 时 很 痛 苦
既 桩 之 后 白 如 绵
人生 在 世 也 这 样
困 难 是 你 玉 成 天
*
68
警 报 十一月十二日
敌 机 浩 荡 到 天 中
避 袭 人 民 跑 一 空
我 们 出 笼 避 空 袭
人 人 欢 喜 得 出 笼
*
69
折 字
囚 人 出 去 或 为 国
患 过 头 时 始 见 忠
人 有 忧 愁 优 点 大
笼 开 竹 闩 出 真 龙
*
70
旅 馆
照 例 初 来 诸 难 友
必 须 睡 在 厕 坑 边
假 如 你 想 好 好 睡
你 要 多 花 几 块 钱
*
71
早 晴
朝 阳 穿 过 笼 全 部
烧 尽 幽 烟 与 暗 霾
生 气 顿 时 充 宇 宙
犯 人 个 个 笑 颜 开
*
72
越 有 骚 动 邕 报 赤 道 讯
宁 死 不 甘 奴 隶 苦
义 旗 到 处 又 飘 扬
可 怜 余 做 囚 中 客
未 得 躬 亲 上 战 场
*
73
英访华团
美 团 去 了 英 团 到
到 处 欣 逢 热 烈 情
我 也 访 华 团 一 部
却 遭 特 种 的 欢 迎
*
74
苞乡狗肉
过 果 德 时 吃 鲜 鱼
过 苞 乡 时 吃 狗 肉
可 见 一 般 递 解 人
生 活 有 时 也 不 俗
*
75
宾 阳 狱 中 孩
oa…! oa…! oa…!
爷 怕 当 兵 救 国 家
所 以 我 年 才 半 岁
要 到 狱 中 跟 着 妈
*
76
寄 尼 鲁
我 奋 斗 时 君 活 动
君 入 狱 时 我 住 笼
万 里 遥 遥 未 见 面
神 交 自 在 不 言 中
77
二
我 们 遭 逢 本 是 同
不 同 的 是 所 遭 逢
我 居 友 者 圈 囹 里
君 在 仇 人 梏 桎 中
*
78
灯 光 费
入 笼 要 纳 灯 光 费
桂 币 人 人 各 六 元
步 入 朦 胧 幽 暗 地
光 明 值 得 六 元 钱
*
79
狱 中 生 活
每 人 各 有 一 火 炉
大 大 小 小 几 个 锅
煮 饭 煮 茶 又 煮 菜
成 天 烟 火 没 时 无
*
80
郭 先 生
萍 水 相 逢 谈 片 刻
郭 君 对 我 甚 殷 懃
雪 中 送 炭 虽 然 少
世 界 仍 存 这 种 人
*
81
莫 班 长
慷 慨 宾 阳 莫 班 长
解 囊 买 饭 给 囚 人
晚 间 解 缚 给 他 睡
不 用 威 权 只 用 恩
*
82
撘 火 车 往 来 宾
几 十 日 来 劳 走 路
今 天 得 撘 火 车 行
虽 然 只 得 坐 炭 上
毕 竟 比 徒 步 漂 亮
*
83
他 想 逃
一 心 只 想 自 由 境
拚 命 跳 车 他 走 开
可 惜 他 跑 半 里 许
又 被 警 兵 捉 回 来
*
84
来 宾
监 房 班 长 天 天 赌
警 长 贪 吞 解 犯 钱
县 长 烧 灯 辨 公 事
来 宾 依 旧 太 平 天
*
85
到 柳 州
千 辛 万 苦 非 无 限
九 日 吾 人 到 柳 州
回 顾 百 余 天 恶 梦
醒 来 面 尚 带 余 愁
*
86
久 不 递 解
苦 药 杯 将 干 更 苦
难 关 末 步 倍 艰 难
长 官 部 只 隔 里 许
何 故 长 留 我 此 间
*
87
夜 半
睡 时 都 像 纯 良 汉
醒 后 才 分 善 恶 人
善 恶 原 来 无 定 性
多 由 教 育 的 原 因
*
88
柳 州 狱
*
89
到 长 官 部
想 这 难 关 是 最 后
自 由 日 子 快 来 临
那 知 还 有 难 关 在
我 们 应 该 解 桂 林
*
90
四 个 月 了
一 日 囚 千 秋 在 外
古 人 之 话 不 差 讹
四 月 非 人 类 生 活
使 余 憔 悴 十 年 多
因 为
四 月 吃 不 饱
四 月 睡 不 好
四 月 不 换 衣
四 月 不 洗 澡
所 以
落 了 一 只 牙
发 白 了 许 多
黑 瘦 像 饿 鬼
全 身 是 癞 痧
幸 而
持 久 和 忍 耐
不 肯 退 一 分
物 质 虽 痛 苦
不 动 摇 精 神
*
91
病 重
外 感 华 天 新 冷 热
内 伤 越 地 旧 山 河
狱 中 害 病 真 辛 苦
本 应 痛 哭 却 狂 歌
*
92
到 桂 林
桂 林 无 桂 亦 无 林
只 见 山 高 与 水 深
榕 荫 监 房 真 可 怕
白 天 黑 黑 夜 沉 沉
*
93
入 笼 钱
初 来 要 纳 入 笼 钱
至 少 仍 须 五 十 元
倘 你 无 钱 不 能 纳
你 将 步 步 碰 麻 烦
*
94
空 空 苦 了 四 十 天
四 十 天 苦 不 胜 言
现 在 又 要 解 返 柳
真 是 令 人 闷 又 烦
*
95
柳 州 桂 林 又 柳 州
踢 来 踢 去 像 皮 球
含 冤 踏 遍 广 西 地
不 知 解 到 几 时 休
*
96
到 笫 四 战 区 政 治 部
解 过 广 西 十 三 县
住 了 十 八 个 监 房
试 问 余 所 犯 何 罪
罪 在 为 民 族 尽 忠
*
97
政 治 部 禁 闭 室
二 尺 阔 兮 三 尺 长
四 人 住 此 日 傍 偟
要 伸 伸 脚 也 不 可
因 为 多 人 少 地 方
*
98
蒙 优 待
吃 够 饭 菜 睡 够 毡
又 给 零 钱 买 报 烟
主 任 梁 公 优 待 我
我 心 感 激 不 胜 言
*
99
朝 景
太 阳 每 早 从 山 上
照 得 全 山 处 处 红
只 为 笼 前 有 黑 影
太 阳 未 照 到 笼 中
*
100
清 明
清 明 时 节 雨 纷 纷
笼 里 囚 人 欲 断 魂
借 问 自 由 何 处 有
卫 兵 遥 指 辨 公 门
*
101
伍 科 长 黄 科 员
伍 科 长 与 黄 科 员
两 二 见 我 太 可 怜
殷 懃 慰 问 和 帮 助
这 像 冬 寒 遇 暖 天

102
不 眠 夜
茫 茫 长 夜 不 能 眠
我 做 囚 诗 百 几 篇
做 了 一 篇 常 搁 笔
从 笼 门 望 自 由 天
*
103
久 雨
九 天 下 雨 一 天 晴
可 恨 天 公 没 有 情
鞋 破 路 泥 污 了 脚
仍 须 努 力 向 前 行
*
104
惜 光 阴
苍 天 有 意 挫 英 雄
八 月 消 磨 梏 桎 中
尺 璧 寸 阴 真 可 惜
不 知 何 日 出 牢 笼
*
105
秋 感
熊 到 山 峰 晚 十 点
虫 声 断 续 庆 秋 来
囚 人 不 管 秋 来 未
只 管 囚 笼 何 时 开
106
二
去 岁 秋 初 我 自 由
今 年 秋 首 我 居 囚
倘 能 裨 益 吾 民 族
可 说 今 秋 值 去 秋
*
107
陈 科 员 来 探
一 年 只 见 兵 和 警
今 日 看 见 儒 雅 人
雅 人 使 我 心 兴 奋
我 发 黑 反 两 三 分
*
108
侯 主 任 恩 赠 一 部 书
顷 承 主 任 送 书 来
读 罢 精 神 觉 顿 开
领 袖 伟 言 如 在 耳
天 边 轰 动 一 声 雷
*
109
蒙 上 令 准 出 笼 活 动
久 闲 两 脚 软 如 绵
今 试 行 行 屡 欲 颠
片 刻 已 闻 班 长 喊
返 来 不 准 再 迟 延
*
110
秋 夜
门 前 卫 士 执 枪 立
天 上 残 云 傍 月 飞
木 虱 纵 横 如 坦 克
蚊 虫 聚 散 似 飞 机
心 怀 故 国 千 塘 路
梦 绕 新 愁 万 缕 丝
无 罪 而 囚 已 一 载
老 夫 和 泪 写 囚 诗
*
111
晴 天
事 物 循 环 原 有 定
雨 天 之 后 必 晴 天
片 时 宇 宙 解 淋 服
万 里 山 河 晒 锦 毡
日 暖 风 清 花 带 笑
树 高 枝 润 鸟 争 言
人 和 万 物 都 兴 奋
苦 尽 甘 来 理 自 然
*
112
看  家 诗有 感
古 诗 偏 爱 天 然 美
山 水 烟 花 雪 月 风
现 代 诗 中 应 有 铁
诗 家 也 要 会 冲 锋
*
113
即 景
树 稍 巧 画 张 飞 像
赤 日 长 明 关 羽 心
祖 国 终 年 无 信 息
故 乡 每 日 望 回 音
*
114
结 论
幸 遇 英 明 侯 主 任
而 今 又 是 自 由 人
狱 中 日 记 从 今 止
深 谢 侯 公 再 造 恩
*
29-8-1942
10-9-1943
*
115
新出狱学登山
云 拥 重 山 山 拥 云
江 心 如 镜 净 无 尘
徘 徊 独 步 西 峰 岭
遥 望 南 天 忆 故 人